记忆中的幼儿园:上幼儿园有记忆吗

原标题:记忆中的幼儿园

“我也上过幼儿园。”记得多年之前,我这样对人说,曾遇到质问:“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农村,有幼儿园?”我没解释,但我由此知道质问者太不了解当代中国的历史。村里有敬老院,有幼儿园,也有大学,都是曾出现的奇迹。全民炼钢铁,小学教室里也支起炼钢炉;全民做诗,从七八岁的孩子到七八十岁的老太太,都能每天完成规定的诗歌创作任务;粮食产量放卫星,地瓜一窝500斤……方方面面,让世界各国目瞪口呆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我进了幼儿园。

村里要办幼儿园的事,似乎几天前就知道了,但幼小的我没有理会,也没人说要我去,所以似乎与我无关。如果我是一个孤独的孩子,没有游戏伙伴,大概会及时进幼儿园的。但我出生于一个大家族,母亲生了五个儿子,我是第四个;叔伯兄弟九人,我是老七;再加上五个姐姐,还有三个已经长大的侄子,上下相差不过几岁的孩子有一大群。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,自然不缺玩伴儿。

村里办起了大食堂,家里不开饭了。不但不开饭,连做饭的锅也没了。家里不再有做饭工具,也不再有粮食,人们自然要改变回家吃饭的习惯。可是,我的情况有点特殊,因为大食堂的第二餐厅就在我家,所以我仍回家吃饭。所谓“吃食堂”,不过是母亲把饭从西屋领出来拿到北屋,仍然一家人一块儿吃。

可是,一天中午,我遇到了麻烦——食堂不给我开饭了。那天吃的是大包子。我记得很清楚:那包子很大,人们说它像草鞋,吃得很香,却没有我的。母亲像往常一样去领饭,却被告知:“他的饭到幼儿园去了。”这是我第一次因脱离组织而受到惩罚。我本该上幼儿园,却仍与兄弟姐妹到处跑。家里人没送我去,幼儿园也没来找我,但到了吃饭的时候,我的大包子却被放进一个大筐,抬到幼儿园去了。这合情合理,因为我的“单位”是幼儿园,“编制”在幼儿园。

那个中午,我没去幼儿园吃饭。因为母亲把她的那个给了我,然后她到幼儿园拿回了属于我的那一个。

可是,晚饭仍然是:“他的饭发到幼儿园去了。”

如此一来,我只好去幼儿园。

记得上大学的时候,一次与同学闲聊,来自城市的同学讲起自己的幼儿园生活。我说:我也上过幼儿园,为了吃饭。的确如此,我上幼儿园是为了吃饭。而且从那时起,我就懂得了一个道理:要想让人听话,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饭碗拿在手里,用饭引着他,想让他去哪里,他就会跟到哪里。这就像我放羊做的事:拿一把青草引着小羊转圈子。

当然,这需要一个条件:除此青草,别无青草。为了创造这样的条件,就要割掉周围的青草。这是我放羊时得出的经验,但最先的感受却是来自幼儿园。